巾·帼 | 《这不是色情电影》是一部色情电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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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这不是色情电影》是一部色情电影
作者:Shawn Chan
整个日本最色情的地方——日本国会大厦
日本电影总是在体现淫秽性,但是,淫秽性本来就不是日本独一无二的民族性。与其说有一些淫秽的民族,不如说所有民族都是淫秽的——民族性就是淫秽性,这种男性统治的民族性,也会催生出性民族——一个不断受压迫,却不是被压缩和限制,而是在不断逃跑的少数民族。在依靠色情维系的男性俱乐部,那些被享用者就是女人。女人就是性的少数民族。
淫秽性,顾名思义就是淫秽,也是性。淫秽本身不直接等同于性,但是性总是淫秽的,就像快感并不等于某种生化意义上激素和多巴胺调配,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,却总是“冲击”的那股力量。我无意在这里把快感神秘化,相反,最神秘的就是类似于G点之类的奇特的“高潮捷径”,还装作科学模样。即便不说高潮,类似的快感之淫秽,仍然在于一种支配-服从,男性的性是愉悦的,女性的性不一定是愉悦的,但是真的能够选择愉悦与不愉悦吗?选择总是元选择,在性的主动(插入)和被插入(被动)的关系之中,淫秽之处就在于,不管被插入者(女性)是否愉悦,却为了对方插入者的男性雄风,于是要假装高潮,G点无疑也是迎合这种硬核。
园子温无疑是一个淫秽大师,他最懂得淫秽——这既是色情表现的性,也是色情——这种夜间法律所体现的、对法律逾越与嘲弄。《这不是色情电影》(anti porno)本来是日活公司请他拍的色情片,有着一定的限制。但是他拍出来的色情却不是粉色的,而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,这不是特地“污蔑”色情——色情难道真的欠缺这点“污蔑”吗?色情不就是在污染吗?
整部电影都不存在片场以外的场地,也正因如此,这部电影不存在真实和虚假的界限——拍戏就是生活,生活就是在拍戏。这里面需要注意的是女主角(却不是主角)的慵懒,以及傲慢式反感——她在剧本里是一个主角,然而导演一旦喊停,她就立刻变成无足轻重的配角。相反,在戏里处于受虐地位的老大姐在戏外用辈分压人。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反差对比,不过要注意的是,这部电影就不存在戏里戏外——一切都在戏里,是逃不出的色情片场。所以无论是作为女主的新星,还是摆进架子的老大姐,她们无论如何,都要遵守剧本,在剧场里饰演与她们原来的性格大相径庭的角色:老大姐扮演一个卑躬屈膝的m,而女主扮演骄横的知名艺术家(类似于s)。sm在这里并不体现出逃离性道德的部分,反而仍是萨德式的——正是有了性道德,违法性道德更让人感到兴奋,m看似是享受s的“侍奉”,却不是快乐,也不只是痛苦,而是越痛苦越快乐。
要是换在其他戏剧之中,我们或许会说这里面的女性演员非常敬业。但是,什么是敬业?又或者说,敬业指的是她们尽力按照剧本演出,但是,女性的整体人生,不就是在演戏吗?不说sm,即使在异性恋性交之中,女人为了满足男人最重要的快感(觉得自己性能力强)而装高潮的例子,难道少吗?所以sm的m才有主体性,或者女性作为客体就能逃离凝视之类的说法看似是出路,但是这仍然存在主客二分,诸如特殊性癖或者所谓的“女性凝视”仍然没能逃避维持男-女的异性恋矩阵。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性美好论的报应(越痛苦越快乐,越快乐越痛苦),还有“反-反性”的人的抵抗变成投降。同样的,反资本主义不代表什么,要是这种反对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,那么国家有一百种方式来收编(软性镇压)。要是性解放只想着找一种替代的生活方式,那也会变成一种循环——性交的欲望从地下钻出来,这种公开的淫秽并不比隐藏的淫秽更坏,却也不是更好——性解放不是“无限性交”,而是破坏原有的性,正如女性主义不是把男女的性“合二为一”,而是承认那种非等级的、生成的差异——一分为二般的精神分裂。
承认分裂,更有利于我们看到日本的淫秽在哪。日本是一个守规矩、守秩序的人最喜欢的国家,日本社会充满着条条框框,例如女性不能一个人去吃拉面,不能麻烦别人(个人原子化的一大律令),但是,表面的规矩之下却是淫秽补充。如色情片文化和色情剥削产业,大量的宅男造成了“毒”特的宅文化——物化女性、把色情当饭吃,当然我无意指责宅男,只是在循规蹈矩的社会并不会消灭坏,而是好就是坏——文明在创造野蛮,神圣在创造淫秽。在《这不是色情电影》之中,女主的父母是模范夫妻,绝不行逾规之事,但是,女主撞破父母在家里做爱之后,她就完全变了。也许有朋友会认为这是演戏的一部分,但是请记得:这部电影没有真实/虚假之分,更进一步,园子温就是要体现出这种人生就是演戏,女人就是色情——女人作为剧场存在。
所以,之后女主被破处一事,也不需要讨论真假,而是体现了破处和贞洁的辩证法:父权道德要女人守贞,但是在某种性解放(色情主导的性文化)之下,处女却是一种缺乏性魅力的体现,这两座把女人夹成肉饼的大山便“合二为一”——处女以破处来获得价值。这个破处的仪式,却也是消耗,在《女性瘾者》(The Nymphomaniac)当中,女性也是一种消耗品。该电影女主角也是找成熟男性破处,但是这是妥妥的女性物化——这个男人插了三下就完事了,他根本不想做爱,把女人当做随手丢弃的一次“性”用品。所以,《这》和《女》电影的的优胜之处,就在于淫秽——不是像日本或者其他国家躲躲藏藏,而是直接体现淫秽——性不是被压抑,而是不断地被重复表现。压抑仍然假定了有一个不被压抑的完满的性,那不如承认没有这样的性,恰好是禁令(某些人认为的压抑形式)创造快感-淫秽。
淫秽的最终极的表达,于园子温而言则是画画。与其说这一手段是有艺术性、写真式的绘画,不如说是泼墨,把各种色彩泼在主角身上,这也是一种仪式,却不代表快乐,而是代表一种牺牲——性看似把女人变成各种色彩,却彻底使女人“沦陷”,变成了不断变换外表伪装而永不停歇的西西弗斯。所以这是女人被画——这是杀人的艺术,色情则是杀人的——恋物癖和超真实正在生成-非人。
我们在此便能回到电影最开头的国会大厦——全日本最藏污纳垢的地方。男人的最直接的出场方式,和议员首相差不多:作为阳具(phallus)出现,阳具就是性的中心,戏中包括利用假阳具的女同性交,还有泼墨中的阳具隐喻:画笔绘女人和从外而来的对女人的泼墨(射精),这种阳具隐喻则复归于政治:警察和反安保方案的示威者对峙,射击催泪弹来驱赶示威者。即使没有性交,色情早就在场了。
最后的最后,请允许我再颠倒一次:不是性创造了色情,而是色情创造了现当代的性,乃至色情早就取代性了,《这》也早就进入了色情的天罗地网——园子温以最大的力度来体现色情之可怖,却仍然在色情之中,似乎性结构是没有扭结点的,也没有外部——色情之外别无他物。所以直接承认淫秽的同时,还需要指出:《这不是色情电影》是一部色情电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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